“是。”
“为何？”
“不为何。”
“捡到阿洛那次你当着我面杀的是谁？”
“你母亲。”
“为何？”
“以绝后患。”
“那为何带我回谷？”
“报复。”
“唐唤，”李慕的声音有些颤抖，似乎是难以置信他刚才讲的那些话，那些纠缠他多年都不敢问出的话，在这一刻都从唐唤的嘴里亲口得到了答案，他握着枪的手也在颤抖着，枪尖在唐唤的喉咙前轻晃，“你们唐门的人真绝情，”他一句一句地重复着，“真绝情。”
像是在说服自己，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“李慕，杀了我吧。”唐唤抬起头看向他，盯着那双和李卿极为相似的眼不肯移开目光，“杀了我你便解脱了，恶人谷是走是留没人拦得住你，老陶不会怪你，谷主也不会怪你。我为阿洛留了信，他回来的时候只当我是出门云游去了，不会猜到是你。你们大可继续走下去。”
绝口不提他当年的那些纠葛，让那些爱恨就这样随着自己入土为安吧，他想，阴曹地府遇到卿君也好告诉他，我将你的儿子养大成人了。
李慕料到唐唤是平静的，却未曾想是如此平静而沉着的交待后事，语气平常的像是差遣他去平安为他取一坛酒般稀疏平常。他忽然想起昆仑回来他是原谅了他的。他守护了他生命中的那一朵花，为之倾注了毕生心血，让他的花绽放着。
他的白发和脊背，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，他断裂的手指，他不再挺直的背，那是为幼时自己抵挡过风雪的背啊，如今找不到从前的样子了。
他突然有些想哭，哭这世事无常，哭这人生百态，哭他充满矛盾的身世成长，哭唐唤一头雪白长发，哭那些个为自己白白送命的姑娘，哭毫不知情仍在深爱着自己的阿洛。
李慕直挺挺地跪在唐唤面前，朝他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动手吧，我不怨你。”唐唤说。
他便站起来，擎起长枪对准他的胸膛，毫无犹豫地、用力地、深深地、刺了进去。
血从唐唤的身体里喷涌出来，溅到他的脸颊，他的胸前，他的衣角和他的鞋尖。肉体破碎的声音，如同帛撕裂一般，又带有独特的闷闷的声响，他看到唐唤望着自己，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影子，他听到唐唤张着嘴，轻轻地，轻轻地说：“卿君，我未负你。”他将自己当做了自己的父亲，笑着迎接死亡的最后一秒终结。
“师父……”眼角有泪划下却不自知，猛然间似乎明白了唐唤的心情，绝望、恐惧而不得不做，逼迫着自己接受，强迫自己逃离。
抬起手抚上唐唤未合上的眼，他的独当一面从脸上滑落，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，李慕低**去捡，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，
唐清洛站在那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。
泪流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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